2011年12月2日 星期五

我的盛宴

莊修
July 23, 2009
 

        有部電影叫「芭比的盛宴」,故事是說,一位事業有成,曾在巴黎大飯店擔任過主廚的名女人,因為戰亂的緣故,受盡了顛沛流離之苦,但,歷經這段動盪不安的人生之後,她意外贏得了一筆彩金,於是,她拿出其中的一半,購買價格十分昂貴的食材,做出她最拿手的佳餚,招待一些曾經關心過她、照顧過她的鄰居和朋友,雖然,席間,真正能鑑賞她高超手藝的只有一位品嚐過這些珍貴美食的上流人士,大家還是齊聚一堂領受她的盛情,與她共度一段非常難忘的快樂時光。

        在這個故事中,我們看到一位懂得付出,懂得與人分享喜悅的人,也看到了人世的恆常價值:真情。不知有多少時刻,我們渴望溫馨、自然、沒有隔閡的人際, 然而,有多少時候,我們得到了真心的對待?面對萬萬千千配掛著面具的大眾,我們實在無從分辨孰真、孰假、孰善、孰惡,因為,正直的外表之下總是隱藏著猙獰的面目,心靈大師的言行,也有引發爭議的時候,不戒慎恐懼,何能避免受到傷害,受到蠱惑,?也許,在這個險惡的環境裡,我們已經很難遇到個性率直,情感純真的人,但是,不開放自己,不在錯誤中學習,如何我們才能抓住自己的感覺走入有情的世界,認識人格崇高的心靈?如果我們一直害怕暴露自己,我們何能引發別人的注目,讓別人對我們有正確的認知?如果我們挑剔,喜歡亮麗,有多少機會,我們不會嚐到青澀的苦味?有多少機會,我們能夠在黃熟略帶斑點的果皮下發現香醇甜美的果肉?要是沒有勇氣,不去嚐試,我們如何經由情感的觸鬚感受沁心的甜蜜?

        人際的不幸或悲劇,有一大半係出自認知的差距:我們不僅對個體感到陌生,對人性也欠缺了解,因此,與人相處的時候,往往無法使用同樣的語言,也無法遵行同樣的遊戲規則,以致歧異不斷,風波四起,弄得大家焦頭爛額,精神受創。誠然,我們有太多的無知,太多無法逆料的變數,但是,如果我們能夠反省,能夠跟從理性,我們會有甚麼別人無法接受的缺失?人際關係之所以緊張,之所以發生困難,乃因我們自私、封閉,在希望別人如何的時候,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如何,或許,這正是心靈無法改革,偽善不能消除的緣故。如果我們看不到自己的面目,消除不了妄自尊大的自我,如何我們才能收起卑劣的人性,投注誠摯的感情,與進步的道德同行?

        在這個社會,讓我們最感到挫折的是,身為一個獨立的個體,我們往往不能維護自己認定的價值,無論我們在哪兒,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士,當著我們的面宣判是非,頌揚美德,但,在人格正常的人當中,誰能坐懷不亂,路遺不拾?誰能殺身成仁,捨身取義?誰能法古今完人,養天地正氣?似乎沒有人知道,我們變得畸形,就是由於我們要求太多,我們不能寬恕,不能原諒,不能放棄教條,我們總是希望,自己的規範不僅能夠適用聖賢才智,也能適用平庸愚劣,因為,不那樣,我們無法累積功業,彰顯德望,受人景仰──試想,有多少人因此成為功利的犧牲,威權的祭品?然而,對這些受害的大眾,我們依舊視若無睹,我們依舊執意打一場宣示真理的聖戰。

        是甚麼緣故,我們不肯罷手?難道,是因為,人與人之間的競爭與冷漠讓我們不甘寂寞?或者,我們有萬丈雄心,凡事都想高人一等?還是,我們缺乏真知灼見,一切只能盲從附和?不管原因為何,只要我們繼續強施所欲於人,我們就無法逃離當今社會主流的漩渦,與人親善化解苦難。

        或許,就是因為這樣,我們才那麼嚮往「芭比的盛宴」中所呈現的光明人性,它不僅照映了主人翁的高貴偉大,也顯出了我們的卑微,讓我們覺得羞愧──甚麼時候,我們才能像芭比那樣,抱著感恩的心,與人分享人生一切的美好?但願,有朝一日,我也能在物質沒有匱乏心靈感到充實的時候備辦盛宴款待我的知友,向他們訴說情愛,訴說我最深切、最誠摯的情懷,讓他們知道,我的心中,永遠懷抱美麗,永遠渴望真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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